一起吃饭的时候,红其拉普武警边防站的司务长曾告诉我,上周他曾被近年来最大的那场洪水和泥石流整整困了六天。
给部队拉物资和蔬菜的这次经历让他至今还梗记于心。
他告诉我当看到那足有十多米高的泥石流下来的时候,他穿着解放鞋和其他人一起转身就跑,转身看时后面的水中竟漂浮有十多双各色的鞋子。
一部拉有海关监管集装箱的大货车差不多都被泥石流埋没了。
他现在有点怕在这条公路上上下了,怕再碰上这样危险的泥石流。
当我在塔县的时候,洪水和泥石流的后遗症是通讯光缆被毁,当地的手机用户们这次也被豁免了费用。
辞别了从郑州自驾车开到帕米尔,精于哲学和熟记古希腊神话的那位大哥。
还有祖籍米脂还在上大学的漂亮地陪以及我们“专业”的摄影师。
当我决定在塔县多留一天的时候。
偶然中在那里等候接巴基斯坦团的一位汉族司机叫住了我。
这位姓孔名明喜的师傅说要告诉我让他永远不会忘怀的一个故事。
而故事就是发生在上周的泥石流之时。
还说明了希望写下这个故事是为了告诉他十三岁的女儿。
此外说明是当时在场的最著名探险家刘雨田建议他找人写下来的。
据说刘雨田是国内最早和最有名的职业探险家之一。
近六十岁的他已经四次孤身穿越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八十年代他就曾从新疆铁路局辞职,并率先徒步走完了长城,又是率先穿越了塔克拉玛干。曾经尝试登过珠峰,穿越过罗布泊。
现在已经完成了几十个探险项目,这次他到喀什和上帕米尔也是进行第五次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准备工作。
据说这次他准备首次尝试由西向东横穿大沙漠,全程一千五百多公里。
曾经看过关于他的报导,也是挺有毅力但却不幸的一个历程。
崔健曾赞助他买骆驼的钱在搬家时丢失了,别人赞助的卫星电话又被要回了,找赞助困难重重,登报要出书有十家出版社联系但至今没有结果。
第五次穿越计划拖到今日,拖到这个并不很适合的高温季节才最终可以成行。
虽然不很认可这种以生命为赌注的生活模式,不过我还是很佩服这位留长发去纪念死亡的探险家的。
言归正传,由这位孔姓司机讲述,由我来记录整理给喀什日报的是一篇关于发生在危难时的故事。
这位姓孔的师傅是在喀什中旅开越野车的一位司机。
一直很敬业和受到外国旅客认可的他,这次是和一位男导游一起带一个旅游团去卡拉库勒湖游览。
该团是由一家四口的西班牙人组成。
八月九日,他们在卡湖一起顺利过了计划中的一天。
当天从喀什通往卡湖的中巴国际公路上就发生了小规模的泥石流。进出的车辆都已受阻。
他们就在卡湖边的宾馆就地住了一夜。
第二天被阻塞的道路在道班清理后可以通车了。
孔师傅就开车带着大家准备返回喀什。
只往前开了四十公里左右,就在离盖孜检查站只有三公里的地方,本来就疏松风化厉害的山体又暴发了泥石流。
山下倒没有下雨,但据说因今年夏季气温比往年偏高,雪山上没有下雪却下成了雨,雨水加快了冰雪融化的步伐,
往路边山坡上渗入的流水侵蚀了风化和泥土层,这样落石已经很多的山坡此时就很容易发生滑坡了。
路边的山很高很陡,泻下的泥石流夹着大小的石块冲跨了几段公路。
泥石流后山上继续的流水就在路上形成了横断的小河。
下面的山谷中是已经汇入了更多洪水的盖孜河,河水更是汹涌激荡,冲击着上面十来米的路基。
当时塌方区的两边被堵了四五十部各种的车辆,其中就有军方拉菜和刘雨田乘座的车,更多的是各国的游客和本地的少数民族兄弟。
多处的塌方使两边的车都有点进退维谷了。
孔师傅和其它司机一起找了条近三十米的长绳子,把绳子扔到了路上过水区的另一边。
朴实善良的塔吉克人在两边帮着拉住了绳子,在河上形成了一道可以抓着扶持的“索道”。
当时两边被堵上了一两百人,大家都在塌方区的两边看着。
他们车上的导游先过,拉着绳子走到了河里。
其脚下一滑,看着整个人就要倒在水里了,顺水方向的路基下可就是滔滔的大浪,河水因山上的泥沙而更加的浑浊了。
眼看着危险,当司机的孔师傅什么都没有想就冲到了水里,一把拉住导游,就顺势把他拽到对面的岸上。
两个人刚刚上去,山上大块的石头混着泥沙就和洪水一起下来了。
晚一刻,导游就相当危险了,但已经惊的两人一身冷汗。
在震发的泥石流平息后,西班牙一家中的母亲和二十多岁的儿子一起拉着绳子也摇晃着过去了。
六十岁左右的西班牙老头接着下了水,可没走几步,其整个人就在冰冷的激流中摇晃了起来。眼看就要松手被冲下去了。
两边的许多人都在看着,现在还是我们并不高大的孔师傅从对岸跳到了河里,在众人的注视下拉着绳子和老人淌到了对岸。
据说并不会游泳的他,当时想到的只是必须尽力保护自己的乘客,而且自己下去才能给遇险的人一份坚持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这次他身上可全湿了。
已到河对岸的一家人现在都在焦急的看着女儿过河。
谁知道当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只走到河流的三分之一处,忽然一个没站稳就被急流把身体给冲倒了。
在此危急的一刻,还是孔师傅又跳了下去,女孩的父亲也跟着冲了下去。
三个人在冰水里抱成一团,抵御着水的冲力,拉着绳子设法返回了岸这边。
西班牙的母子在河的对岸,父女又在河的另一边,一家人隔河相望。
水涨的更高更急了,孔师傅制止了父女再次过河的危险冲动。
等了许久,等到上面流下的水小了,父女两位才相互扶持着平安地淌过了小河。
想起了一家两口人刚刚经历过的生死危险,四个人相互拥抱着并当着众人的面痛哭了起来。
想到了刚救过他们的孔师傅还在对岸,
他们开始挥手和用被浪滔声遮住的外语向孔师傅致谢。
在两岸观望的百余人也发出了惊叹和赞扬声。
刘雨田也用其所带的摄像机拍下了英雄连救三人的惊险场面。
淌过急流去了的人,就要继续弃车往前徒步走了。
老孔穿着满是泥水的衣服和其他司机一起坐到车里取下暖。
回忆说此时他感到了有点后怕,怕的是万一当时出点意外开了绳子———,
他可也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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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车外,就看见了厚达十多米的山体整个滑了下来,近年最大规模的泥石流暴发了。
所有的人都拼命的往两边跑去,据说所有人在那一刻都超水准的跑出了速度。
人们掉下的,陷在泥流中的鞋子都根本顾不上了。
其后再回头看去,大片的道路甚至部分河谷都被冲下的土石给覆盖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整个都被改变了,落下最大的石头几个人的手臂都圈不拢的。
这也是开头军官向我描述的那一幕。
但据孔师傅说当时刘雨田也被这种比雪崩还壮阔的巨大泥石流所震撼了。
只是他携带的摄象机又正好没电了,所以都只剩下了巨大的遗憾。
据称当时一直冲落到河中的泥石流可能吞没了三个人,但如是乘班车或徒步的游客,
短期你已是无法查证了,必须等到失踪后家人来报案了,
但如果当时没有跑掉,结论一定是没有生还的希望。
所有的人此时都感到了幸运,如果是在刚刚大家度河的时候提前暴发了泥石流,那么死亡的可能就是现在得以生存的这些人。
看过了当时泥石流的人们都感到了害怕,开始懂得了敬畏大自然的力量。
现在道路是彻底的被隔绝了。
已经过了河的人们开始赶往三公里外的盖孜检查站。
剩下的人们就呆在车里,甚至还有日本人躲在了大卡车的下面。
刚才的泥石流和周围震下的落石砸坏了许多车的玻璃,一部桑塔纳所有的玻璃都碎了。
孔师傅的车也被砸到了,好在不严重。
当夜他就穿着一身湿衣服在车中和衣而卧,但却不敢睡去。
天亮了公路边的山上又发生了落石,又一部卡车的玻璃被敲碎了,一块巨石也掉了下来,好在下面没有人车,否则其力度足以把车都撞到下面的激荡的河中。
有当地的人越过塌方区,走过三公里来卖馕,平时五毛的馕这时三块钱也一下子被受困的人们一抢而光。下次再有卖的时候就涨到了五块钱一个馕。
逃到盖孜检查站的人们,在路边维汉族小饭馆吃饭时也受到了敲诈,平时最多八元的拌面竟然被要价到了二十元一份。
据说有一个受了惊吓了人一次就吃了两碗。因四十元的价格给店方争执了起来。
这时还是当地武警边防检查站的官兵们出面了。
检查站的领导此时给周围的小饭馆下了死命令,越过塌方区去卖馕的人毕竟是冒了危险,可在此平安区域如果那家敢趁火打劫这些“难民”,拌面的价格超过十元。
边检站都会严肃处理甚至封店的。
更值得称赞的是,盖孜检查站前方有一段约两公里长的区域,因修路和洪水而很难过去。
就有拖拉机乘机高价拉客。
又惊又累的人们此时再贵也要坐的。
检查站的武警又出面了,他们制止了当地的拖拉机。
由边检站设法招来的卡车,免费的一次又一次,一车又一车的运送着这些被洪水和泥石流所困的人们。
过去的人们,还需要再徒步四十公里,才找到了可以继续赶回喀什的班车。
抢险的清道机械从两边进行了挖掘,经过四五天的清理,中巴国际公路才全面恢复了通车。
一周后,等我再走上这条刚发生过特大洪水和泥水流的国际公路时。
大自然发威后的诸多遗迹还可历历在目,一切仿佛向我证明和解说着刚发生在泥石流中的故事。
当我返回喀什的那天,孔师傅还在帕米尔继续等候旅行社的客人。
刘雨田也在早晨离去,他将开始走向第五次穿越塔克拉玛干的探险之旅。
在此祝愿好人们都一生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