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刘若英险上神经质的抽动,严歌苓亦是欣赏的。觉得刘若英像是那种传统好人家出来的小姐,即便放在现在这样凶险的世界里拼搏,也还有那样的天然和天真。也讲究,不过不奢华;也梦想,不过不呼喊。样样全随和,放不下的,是好人家的做人规矩,还有好人家才有的那份清白。据说许鞍华当初在录音棚的暗角里看上刘若英,为的就是她身上的这些气质。
那天要录像,我已经坐在台上了,刘若英从没有灯光的侧门上场。虽然不是演出,她还是按演出的姿态跑过来。衣服很闲散,脸庞的妆却是精心的。她知道自己做不来张曼玉或者莫文蔚那样的性感妩媚,索性就是台湾小镇上女孩子的单纯了。
刘若英的到来,如春天里的花朵,记者便成那勤劳的蜜蜂。一时间,刘若英被团团围住,摄像机、照相机、采访机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
刘若英应该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的,可是她却很不习惯。她推开了一架摄像机道:“不要这样近,要碰到我的脸了,我很害怕。”那种样子好像真的是有谁欺负了她。
我在一旁看,居然想起了台湾的漫画家蔡志忠。我去见蔡志忠,他一件棉布衬衫,一双没有穿袜子的脚。他说:“我是农民。”
刘若英在上海的演唱会有过好几个版本其中之一是“若英缤纷”。这个版本很女相。它含了春天、妖娆、飘逸伤感。另一个版本是“原来你也在这里”。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步,也没有晚—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张爱玲写这个《爱》,有胡兰成在—旁,意思里是找得到春风沉醉的。
以为刘若英会对这个版本多说一点。虽然她演张爱玲没有一些张爱玲的风骨,但毕竟是演了,总归有心得的。而她却不说,一个字也不说。只道:“因为我是在上海开演唱会,所以我是在这里。”这样一来,她把张爱玲的意思弄得很没有意思了。
我多少有些诧异。一直以为刘若英是一个才女,不曾想也不过是一个裹了玻璃糖纸的女孩子而已。看上去是个女孩子,其实也是30岁的人了,但怎么看也是不像的。没有丰乳肥臀,没有世事的风情,单薄的身子,细长的胳膊,眉眼间摆了不更事的无辜,一副中学生刚刚成长的态度,让人不忍心去难为她。
年年的,刘若英都说要把自己嫁出去,很多年了,刘若英依旧单身。她说,不是我不要嫁呀,是真的没有人来向我求婚。
在场有几个大男生,全是唱片界的专业人土,听刘若英这样讲,居然无动于衷,连一个玩笑也不肯开。大约觉得距离远,懒得动感情了。
说到刘若英的师傅张艾嘉。张艾嘉当初爱罗大佑,未果。拍电影《心动》,从少女的心结里出走。女人怕老,美女更怕老,拍了《二十,三十,四十》,解决了中年危机。
刘若英一点也不激动,讲:“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我运气不好,或者说我在这方面的运气还没有来到。总之我是不急的,所以请你们也不要急。要是你真的急,那你现在就娶我回家,你敢不敢呢?”
和演艺界盛产的派对动物不一样,刘若英从不喜欢参加晚会。她说:“我不擅长于晚会。在晚会上,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我觉得我穿上晚礼服的样子很傻。我常常第一个回家,早早地躺在床上看书,看碟片。没有派对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很自豪地对自己说:晚上11点,刘若英就要回家了。”
一次在上海虹桥机场候机楼,飞机毫无理由地延误了。刘若英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心里念着:或许这是老天好心的安排,强制我停下来歇—歇。才这么想着,就听到一个来自腹中的声音,原来一天忘了祭拜的胃开始抗议了。于是买了一碗泡面,用厕所旁边的饮水机冲泡了起来。回想过去10个月的奔波,角色的转换,城市的游移,连饭店房间号码都常常搞不清楚。有时不经意地看着镜子,会有一种想将镜子击碎的冲动。然而这是自己选择的人生,自己喜爱的工作。搭飞机,住旅馆,刚好只是这个工作的一部分。因为如此,刘若英更力口地恋家,恋家里的那一张床。
有人提醒:“你已经30岁了。”刘若英说;“是的,我已经30岁了。我是别人不提醒自己就忘记年龄的人。不过还好,我并不怎么伤心。其实我在20多岁的时候,我生活的样子就很老了。我是跟外婆长大的,我两岁的时候,就在过老年人的生活了。”
刘若英曾经一个人在KTV里狠狠地唱了3个小时,像办了一场演唱会。唱自己的歌,让过去的日子一幕幕重现眼前。唱别人的歌,听听别人的心情,想象别人过的日子。最后嗓子终于沙哑了,泪水也终于布满了脸颊。比如一个人自编自导了一出平凡女子的悲喜剧。埋了单,她以电影散场的心情走KTV,天色已经是灰黑的了。她安慰自己有歌唱还是好的,即使是自己唱给自己听。
说起这段往事,刘若英晃动着身体,揪起细致的鼻子道:“我现在不会这样啦。无论什么情况,我都能够把心态调整到最好,即使作为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已经,哨然离去。”
在电视台录像,总是录录停停。只要停下来,刘若英便认真地背李春波的成名曲《小芳》。她总是唱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以后大笑,笑过总要问:“下面一句怎样唱?”
一个女孩子过来,拿着刘若英的书要签名。刘若英签了字还笔给女孩子,女孩子得寸进尺,问:“书上《三十元的秘密》写的是你自己的经历吗?”
《三十元的秘密》写一个女生从男人家出来已经是清晨了,她像往常一样叫了一部全台湾都一样的黄色计程车。坐上车,司机开始用一种熟悉的司机腔滔滔不绝地说着:“台北只有在这个时候是还可以忍受的,空气清新、交通顺畅……”
女生望着窗外,她根本不在乎台北白天怎么样,半夜怎么样。她的心神者陋在男人家。但她知道,她是一个懂事的女生。而适时的离开,也是一个懂事的女生必要的才能。司机先生似乎发现自己的话题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曾经被一部电影的名字“你那边几点?”打动。女作家李黎说,每每念到这个句子,便无遮拦地流泪,一种无法言说的乡愁如同一条很小很小的虫子,在心里面钻来钻去。
一天逛唱片店,买了一张刘若英的碟。买这张碟,全因为上面的一句歌词:“你不是一直说要去巴黎吗?”
不过我宁愿单单念歌词,也不愿听刘若英的演唱。她唱不像,很白,不是干净的白,是没有内容的白。大约,这样意境的歌只好让齐豫唱。
奶茶来上海开演唱会,导演明智,扬长避短,搭了几间房子,比如她曾经排戏的片场,让她扮了戏中的角色出场,夹叙夹议,音乐剧一般,倒也别有风情。
一日在丽江,无所事事,同行的女生拿出《下楼谈恋爱》来读。我有心无心地听着,冷不丁听到一段:“没错,我给自己编了那么多借口,实情就—个谈恋爱:我一直不是行动派。以前我都相信,恋爱其实不是—种动作,而是一种心理状态!到最后,变得我渴望爱情的心情好像比实际去恋爱的状态还重要。我的恋爱不需要有事件,不需要大家来分享,只需要有期待、有想象就够了。”裹了玻璃糖纸的刘若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