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人们以打猎为生,传下了包罗万象的《猎经》。相传,看过《猎经》的人,打猎时可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然而,《猎经》也有自己的规则——“因序而猎,可得善终;为利而猎,必遭天谴”……
范盛退休前是县森林警察大队的队长,退休后,因为他妻子舒胜莲是农村人,所以就回到乡下陪老伴。范盛经验丰富,对付盗猎偷猎的不法之徒,很有一套办法,林业局的局长碰到疑难案件,经常向他请教。
这天,范盛接到林业局局长的电话,让他火速赶到坟淌坪林场,说接他的车已经到达门前。范盛跟妻子舒胜莲打了声招呼,换了套迷彩服,上了局长专门派来接他的绿色吉普车。
从范盛家到坟淌坪林场大约有一百二十公里,等范盛赶到时,局长一行二十多人已经等在那里了。范盛看到,大家都围着一个年轻人,纷纷询问着什么,年轻人神色紧张地站在那里。这个年轻人名叫胡高峰,是林场的职工,范盛曾经见过。
局长说,一个星期前,林业局接到沿海一个城市公安系统发来的协查通报,说他们在高速公路上截获了一辆小型改装货车,小货车被改装成冷库车,里面堆满了野兔、野猪、麂子、果子狸、猪獾、狗獾等野生动物的尸体,有五六十具之多。听货主说,他是花了五万块钱,从本县一个男人手里高价收下的货。男人对自己身份很保密,货主也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
局长接着对范盛说:“你退休后,我们培养了一个叫丁小寿的年轻队长,他是从公安局调来的,我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丁小寿负责。”
丁小寿在各个林场巡查了一番,最后发现,坟淌坪林场管理松懈,并且听附近的村民说,看见过陌生人背着口袋在林场的僻静小路上出入,口袋里疑似装有野生动物。于是,丁小寿组织了三个小组巡山。他自己和胡高峰一个小组,负责凤凰山片区。没想到到了凤凰山,只一眨眼的工夫,兩个人就走散了。胡高峰喊了半天,又找了半天,都不见丁小寿的踪影,就忙赶回林场,打电话向林业局求救。
“走,到凤凰山去。”范盛知道,丁小寿失踪有三种情况,一是遭到动物攻击;二是失足跌下悬崖;三是中了偷猎者设下的陷阱和机关。无论哪一种,如果救援稍有延迟,就会危及生命,特别是在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里,更是如此。
救人如救火,一队人马沿着巡山小路向凤凰山出发。这些年,由于国家推行退耕还林政策,当地老百姓陆续外迁,虽然路边能见到许多瓦房,但人去楼空,年久失修,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巡山小路被遮天的大树挡住,细流从树的根部渗出,在小路上形成泥潭,泥泞难行。
大家赶到范盛身边,顺着范盛手指的地方一看,在前方约摸三十米的地方,有一个东西被高高地吊在那里,一动不动。走近一瞧,果然是丁小寿。丁小寿的右脚被绳套牢牢地套住,挂在一根胳臂粗的栗树树枝上,离地面足有两米高。
范盛说:“救人要紧!”说完,他灵敏地爬上栗树,六十多岁的人,身手依然矫健。范盛站在栗树上,双手抓紧高处的树枝,用脚将吊着丁小寿的树枝压下。众人将丁小寿脚上的绳套解下,放在地上,探探他的鼻息,又摸摸他的脉搏,发现丁小寿气息还在,总算放下了心。
随行医护人员开始给丁小寿做心肺复苏。范盛随手劈了两根竹子,又砍断几根细葛藤,做成了一副担架,在担架上面铺了一层肥厚的芭蕉树叶。众人将丁小寿抬回林场,然后转到车上,送到县医院治疗。
输了几瓶营养液,又睡了一个晚上,丁小寿的精神好了不少,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为了尽快弄清原因,范盛让丁小寿把事情经过讲清楚。
丁小寿说:“昨天,我和胡高峰两个人去凤凰山巡山。胡高峰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我发现路边有个铁丝套,就留下来清除铁丝套。大概就在这个时候,和胡高峰走散了。”丁小寿说,清理完铁丝套,他想和胡高峰会合,没想到小路上全是泥泞的积水,积水中有一块石头,刚好可以躲过积水。他踩上那块石头后,人一下子被扯了起来,树枝的弹性非常大,他当时就被震昏过去,直到被营救。
“倒吊猪”是一种专门捕捉野猪的绳套,绳套和触发机关绑在一根弹性很好的树枝上,然后将树枝压弯。野猪如果钻进绳套触发机关,树枝就会恢复原状,绳套收缩拉紧,野猪就会被套住,吊在半空中。野猪被套住后,会极力挣扎,可是它们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六个小时内就会精疲力竭,死于非命。
那个“倒吊猪”的绳套,范盛把它解下来,仔细研究过后,变了脸色,心里揣测道:快四十年了,难道真的是他吗?
到了局长办公室,局长对范盛说:“我们成立了一个坟淌坪事件调查组,局党委初步决定,由你担任调查组组长,你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局长说:“胡高峰在巡山时,被铁夹子夹住了右腿。幸好他们这次是两人一组,他的搭档邱宗鸣马上向局里报告,把胡高峰送到医院。唉,经过抢救,胡高峰的命虽然保住了,可人残疾了,一辈子只能拄着拐杖走路。现在,坟淌坪林场的职工都人心惶惶,不知道山里到底有多少陷阱和机关,不敢去巡山。”
也是呀,先是伤了丁小寿,后又残了胡高峰。范盛想了想,决定明天就去坟淌坪林场调查,顺便把所有的陷阱和机关清除。他向局长提出,让丁小寿和邱宗鸣做自己的助手,局长同意了。
丁小寿虽然身体还未痊愈,但一想到自己堂堂的县林业局公安大队长被“倒吊猪”捕获的情景,就咽不下这口气。范盛选他当助手,正合他的心意,另外,他还想看看这位前辈到底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邱宗鸣把范盛领到仓库,一个硕大的铁夹子被放置在仓库的角落里。铁夹子约摸有二十多斤重,就像人的牙齿一样,紧紧闭合。范盛知道,铁夹子分为大小两种,小的用来抓捕猴、獾之类的小型动物;而这种二十多斤的大铁夹子,则是专门捕猎野猪、金钱豹等大型野兽的。野兽如果踩上去,触发机关,铁夹子就会合上“牙齿”,狠狠地将腿咬住,轻则伤筋断骨,重则小命难保。
邱宗鸣说:“多呀,有野猪、熊,还有花豹。为了避免和这些动物发生正面接触,我们巡山時身上都佩有牛铃,它们远远地听见铃声,就会避开。”
范盛笑了笑,这个牛铃驱兽的方法,还是他想出来的。当初,有两名护林员巡山时和一头狗熊在密林相遇,一名护林员被狗熊咬死,另一名侥幸逃脱。后来,范盛看见老百姓在农闲时,将耕地的黄牛放在原始森林散养,却并没有被野兽侵害,一打听才知道,黄牛脖子上系了个铃铛,铃声能传到很远的地方。黄牛性格倔强,有一股宁死不屈的狠劲,就连狗熊也要惧怕三分,所以,野生动物听到铃声后会主动回避。范盛弄清楚后,便想到了让巡山员佩铃的主意。果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发生巡山人员和猛兽相遇的事件。
范盛说:“从目前的两起突发事件来看,有人在坟淌坪林场偷猎,而且偷猎者对林场工作人员的作息时间掌握得清清楚楚,搞不好,已经在山上布满了捕猎的陷阱。我断定,他下一步想捕获更值钱的大型动物,你们想想,你们这里什么动物最值钱?”
邱宗鸣说:“这个行情,我倒是清楚一些。前不久,有个专门做药材生意的朋友找到我,让我帮他弄些珍稀药材。野生熊胆十万元一副,野生麝香香囊二十万元一个。我当时对他说,‘这些都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这是想让我坐牢吗?’就回绝他了。”
丁小寿也说:“我当上林业局公安大队长后,经常有朋友找我,问我有没有没收的羚羊头、金钱豹皮和荷叶豹皮,说这些东西摆在家里,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丁小寿说完,问范盛:“范队长,听说您在当队长的时候,就像是长了天眼一样,看一下偷猎工具,就知道是谁偷猎的,以至于后来没有人敢偷猎。请问,您现在清楚坟淌坪的偷猎贼是谁了吗?”
范盛说:“偷猎贼是谁,我现在并不清楚。眼下必须到山上去,找到他设下的陷阱,才能做出正确判断。”说完,范盛让丁小寿和邱宗鸣两个人背上巡山背包,说要到山上去巡查,这些天,吃住拉撒全都在山上解决。
“凭直觉行动?”丁小寿有些想笑,但局长说过,一切行动都得听范盛的。丁小寿和邱宗鸣只好跟着范盛,向四道梁方向走去。一路上,范盛根据地形,准确地摘除了几十个铁丝做成的圈套,这些铁丝套全是逮兔子、野鸡、猪獾等体形较小的野生动物的,让丁小寿和邱宗鸣佩服不已。
快到四道梁时,三个人的水喝光了,邱宗鸣说:“我去溪边打水。”说完,他就沿着一条长满茅草的小路,向溪边走去。
范盛走到邱宗鸣身边,用树枝向前面的草丛中挑去,只听见“咔嚓”一声,从草丛中蹦出一个东西,将树枝狠狠地咬断成两截。
“铁夹子!”邱宗鸣叫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如果不是范盛阻止,他很可能会和胡高峰一样,变成残疾人。过了许久,他才问范盛:“您怎么知道那里有陷阱?”
范盛说:“这条小路,是野猪喝水时踩出来的,在这样的路上下铁夹子,是不会失手的。你们要小心了,这附近有成群的野猪,也有以野猪为食的金钱豹,有人在这里布下了大量陷阱。天色太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见两个年轻人怔住了,范盛卖了个关子说:“我们先找间空房住下,喂饱肚子以后,我把我岳父的故事讲给你们听。”
丁小寿和邱宗鸣两个人在林业系统任职已久,也知道《猎经》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人们以打猎为生,后来,人们逐渐掌握了野兽的活动习性,写下了《猎经》。《猎经》由族长保管,根据其中的方法狩猎,可以让族人不饿肚子,可随着时间流逝,《猎经》逐渐失传了。
四道梁以前有个居民点,居民全部外迁后,就成了无人区。三个人找了一间相对安全的板房,住了进去。简单地吃过晚餐,丁小寿和邱宗鸣凑在木板床上,围着范盛,让范盛讲《猎经》的故事。
范盛缓缓地说了起来:“四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子,被分到龙门河林场工作。那时,林场的职能不是植树,而是伐木,将参天大树砍倒后,分解成木料,运到全国各地,支援建设。林场的年轻职工很多,闲暇时候,总爱带着自制的猎铳,去山上打些野兔、雉鸡,填补一下生活的空虚,顺便也打打牙祭。当时,我和一个叫甘发根的年轻人关系特好,形影不离,经常一起出门打猎。”
从龙门河林场上山的路,要经过龙门村,那里住着一户人家,男主人叫舒生,生得膀大腰圆,是个猎人。听当地人说,舒生不光狩猎有一套本事,更有一套“封山”的法术,可以将山“封”住。他把山“封”住后,猎物便会消失不见。
舒生有个女儿,名叫舒胜莲,和范盛、甘发根年纪相仿,黑色的长发,白色的米牙,生得清清爽爽,很是漂亮。范盛和甘发根对舒胜莲很有好感,每次上山打猎,从舒生门前经过,总要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舒生爱抽烟,范盛和甘发根总是备上好烟,假装向舒生讨教狩猎的本事,给舒生装烟,觅得和舒胜莲搭话的机会。
有一天,范盛和甘发根到南山打雉鸡。舒生听了他们的意图,笑着说:“今天,老天‘封山’了,你们到南山,连鸡毛都看不见,不如在家里睡觉。”
范盛和甘发根不信,因为他们最近到南山打野鸡,从没有空手而归。但那次,舒生说得很准,平常满地可见的野鸡,如同消失了一般,一只也没有见着。
两个人回去,见到舒胜莲,就把这事说给她听,舒胜莲说:“跟你们说吧,我爹真的会封山,山封住了,你们什么也打不到。”
范盛和甘发根听了,却认为事出凑巧,不以为意。但后来几次,舒生次次说准,范盛和甘发根才心服口服,认定舒生有“封山”的本领。
那天,甘发根一个人找到舒胜莲,两个人聊到“封山”,甘发根假装不信。舒胜莲掐掐手指,对甘发根说:“猎山有山经,猎水有水经。不信,你跟我去,我抓条娃娃鱼给你看。”说完,她拿着一根线,带上一根针,把甘发根带到小河边。舒胜莲将针弯成鱼钩,系上线,在溪边抓了条小虫,挂在鱼钩上,抛入平静的溪水中。
小溪清澈见底,一览无余。甘发根看见,仿佛舒胜莲施了魔法,从石缝里涌出七八条胳膊长的娃娃鱼,争相咬钩。舒胜莲拉了一条娃娃鱼上岸,解下钩,却又将娃娃鱼扔进水里,说:“娃娃鱼正在产卵,不可伤了性命。”看得甘发根目瞪口呆。
过了一段时间,林场有人被沸水烫伤,因为天气太热,伤口创面化脓,打了半个月消炎针,仍治疗不好,如果继续下去,有可能性命不保。当地有个老中医说:“要是有猪獾油就好了,涂抹上猪獾油,不出几天,创面就会愈合。”
猪獾油是冬天抓住猪獾,取出脂肪,熬制而成的,只能在冬天贮藏,到了夏天,就会变质。眼下正是三伏天,如果想得到猪獾油,只能抓只活的猪獾,熬出猪獾油。
林场的场长知道范盛和甘发根打猎有点本事,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们。两人在山上下套、设陷阱,捣鼓了两三天,连猪獾毛也没逮着一根。甘发根脑子聪明,对范盛说:“可能是舒生把山封住了,我们去求他吧。”
舒生听了两人的话,闭上眼,用手指掐了掐,摇头晃脑了半天,说:“唉,你们不知道,这是山神封山,并不是我能阻止的,我帮不了你们这个忙。”
范盛和甘发根再三恳求,舒生经不住两人软磨硬泡,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下来,对两人说:“猪獾正在繁殖季节,现在这个时候打猪獾,真是造孽呀!”说完,他随手拿了副弓弩,出门去了。
见舒生出了门,甘发根让范盛缠住舒胜莲,假装和舒胜莲聊天,他悄悄地跟在舒生后面,遠远瞧见舒生走到一个叫百花沟的地方……
甘发根不清楚舒生去百花沟做什么。百花沟他们也去过,除了有些青蛙、鱼、蛇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其他野生动物。
约摸过了一个小时,舒生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猪獾,猪獾头上正中一支羽毛箭。舒生把猪獾递给范盛说:“快拿去救人吧。”
范盛和甘发根拿着猪獾回到林场,两个人剥下猪獾的脂肪,慢慢在锅里熬着。在熬制过程中,甘发根跟范盛说了舒生去百花沟的事,两个人都琢磨着,一声不吭。等猪獾油熬好,两个人相视一笑,说:“晚上到百花沟去。”
到了晚上,两个人拿着手电,来到百花沟。到了百花沟的中心地带,突然,他们觉得手电前面全是绿油油的一片,时明时灭,似乎是萤火虫的光芒。两个人忐忑不安,心想: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鬼火吧?
还是甘发根胆大,对范盛说:“既然来了,还是去看看吧。”范盛握着手里的火铳,大着胆子,跟着甘发根向前走去。
手电光很明亮,仿佛把那些绿光固定住一样。两个人走到那些绿光前面一看,惊呆了,那里竟然有几十只大小不一的猪獾,仿佛在聚会一般。由于猪獾是夜行动物,眼睛被手电强烈的光照住,短暂失明,都呆呆地立在那里。范盛叫道:“这么多猪獾!这不会是我眼花了吧?”他心里一激动,手一抖,手电掉在地上。猛然间,两个人感觉猪獾从身边迅速溜走。等甘发根把手电再次拾起来,眼前那惊人的一幕已经不复存在……
范盛说:“除了我,还有一个人看过《猎经》,就是甘发根。这些天,我看了设陷阱的套路,和《猎经》里的套路相同。我怀疑,这次在林场布设陷阱的人就是甘发根。”
自从在百花沟目睹了猪獾聚会的那一幕,范盛和甘发根就迷上了《猎经》,有事没事就到舒生那儿串门。舒生知道他们的意图,对他们说:“你们别指望我教你们《猎经》,学《猎经》的人,必须有很强的自制力。如果以猎谋利,就会遗害终身。”
范盛见舒生说出这话,就知道舒生不会把《猎经》传给他们,渐渐地就不太去舒生家了。不久,在一次伐木的时候,范盛受伤,回家休养了两个月。
等范盛痊愈回到林场,发现甘发根经常独来独往。听人说,甘发根在和舒胜莲谈恋爱,范盛不好掺和,两个人从此有了明显的隔阂,少了沟通。
过了两个月,范盛发现,甘发根出手很阔绰,抽的是好烟,喝的是好酒,还和场长关系走得很近。听人说,甘发根捕猎的本领变得很是高超,不光出售珍稀动物的皮毛,还经常给场长送野味,很得场长赏识。那时候,野生动物不受保护,打野物是很平常的事,可以进行交易,根本没人追究。
过了段时间,范盛听人说,场长为了当上县林业局局长,准备巴结县长,给县长送四只熊掌。场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甘发根,说自己如果当上局长,就把场长的位子交给甘发根,甘发根欣然答应。
其实这时候,甘发根已经得到了《猎经》。甘发根清楚,他不可能从舒生那里弄到《猎经》,于是就想法和舒生的女儿舒胜莲谈起了恋爱。舒胜莲十八岁,正是青春似火的年纪,甘发根从县城给她带来女孩子喜欢的发夹、头绳、衬衣,把她哄得开开心心。在甘发根的唆使下,舒胜莲把父亲秘藏的《猎经》交给了他。甘发根是个聪明人,看了两天,便明白了一切。《猎经》分为两章,一章是讲各种动物的迁徙规律,不同的季节,动物因为觅食、繁殖等原因,迁徙地点也不同。另一章是讲怎么用陷阱和机关猎捕各种动物。甘发根将《猎经》倒背如流,现学现用,猎捕各种野物如同囊中取物,发了一笔横财。
接到场长布置的任务,甘发根掐指一算,现在正是母熊产仔的季节,应当在南方一带的山林活动。甘发根带着两个枪手来到南山,找到一个位置藏匿,等熊现身。正午过后,三人便看见一只母熊带着两只小熊,优哉游哉地慢慢走来。
一个枪手立功心切,没有等甘发根发话,便一枪放去,母熊被击中,怒吼一声,山摇地动,横着身子滚下了山……
三个人忙到山下去查看,可是地上只有一摊血迹,母熊已不见踪影。两只小熊傻傻地坐在那里,见了人不躲开,反而亲近地扑了上来。两个枪手一人抓了一只,说拿回家给小孩玩。
当天晚上,林场的人听见,房子外面有熊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甘发根知道,那是母熊找熊仔发出的声音,他拎起枪,想出去找母熊,可母熊仿佛嗅到了他的气味,远远地逃开了。甘发根知道,必须把母熊的事处理好,否则,发疯的母熊祸患无穷。他去找枪手,让他们把小熊放了,可一个枪手说,他的孩子怕小熊跑了,就把小熊的脖子用绳子系住,小熊爬树时,被树杈挂住,吊死了。他们就把小熊剥了皮,炖了肉……
还没等甘发根找到母熊,他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场长的儿子放学回家,被疯狂的母熊抓住,咬断了喉咙。场长五十多岁,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悲痛欲绝,将丧子之痛迁怒于甘发根。
1980年,普降大雨,许多地方遭受了泥石流灾害,国家这时已经认识到伐木对大自然的危害,于是大力提倡植树造林。场长借着清退部分伐木工的机会,将甘发根清退回家。
有没有工作,甘发根无所谓,没有了工作的羁绊,他更可以为所欲为地捕猎。但这时,国家对野生动物的管理越来越严,对捕猎珍稀动物的人,要判处重刑。
甘发根不信这个邪,他接到一个订单,对方要三张金丝猴皮,开价很是诱人。于是,甘发根冒着把牢底坐穿的危险,猎杀了三只金絲猴,结果在交易时被现场抓获。
范盛说:“甘发根因此被判了无期徒刑。他服刑前,我曾去看过他。他对我说:‘你把舒胜莲娶了吧,她是个好姑娘。’原来甘发根乱捕滥猎,舒生认为他违背了《猎经》的本意,必遭天谴,一直没有同意他和舒胜莲的婚事。后来,我就娶了舒胜莲,舒生顺理成章地把《猎经》传给了我。”
范盛说:“这次你们遇见的‘倒吊猪’和‘铁夹子’,布置的方式,和《猎经》上记载的一模一样。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看过《猎经》,我岳父、我、甘发根,我怀疑,甘发根可能已经减刑,放回家了……”
范盛带着函件,来到了甘发根服刑的监狱。没想到监狱长一听范盛说了来意,就连连摇头:“你说甘发根在偷猎?这不可能!甘发根因为抗拒改造,多次越狱,所以一直没有减刑。在半年前,他突发脑溢血,在监狱里死亡了。”
范盛大吃一惊,没想到甘发根已经死了,可那些陷阱机关,分明是《猎经》上的手法呀,难道甘发根还有徒弟不成?范盛就问监狱长:“监狱里有和他相熟的人吗?”
监狱长说:“他同监舍有一个叫余长江的老头,和他年纪相仿,判的也是无期,两个人在一起住了有十五年吧。余长江经过减刑,快要出狱了。”
余长江叹了一口气,说:“我和甘发根住在同一个监舍,他性格孤僻,不过,我性格很开朗,和他倒是合得来。他一直筹划越狱的事,说出了狱,到了大山里,就是他的天下了,可是每次越狱都没有成功。监舍里只有我和他,倒也自在。可三年前来了个叫黄教雄的人,这个监舍就变得不那么安生了。”
余长江说,黄教雄是个亡命徒,为了争地盘,将另外一个混混捅伤,被判了三年。黄教雄膀大腰圆,刚到监舍就颐指气使。余长江性格随和,和黄教雄没有太大冲突。甘发根却心高气傲,不想听黄教雄的摆布,黄教雄就暗地里欺负他,时常把甘发根打得鼻青脸肿,还把他的饭碗打翻,不给他饭吃。没想到甘发根居然用一根细线,轻而易举地逮住了两只老鼠,然后将老鼠的内脏剔除,吃了老鼠的肉。
黄教雄以前也学过狩猎,见了甘发根的绳套技术,不由得目瞪口呆,暗暗佩服。于是,他好言好语地求甘发根传他技艺,甘发根却始终不搭理他。黄教雄便软硬兼施,时而拳脚相加,时而低三下四,甘发根一直没有松口。
余长江接着说,在黄教雄要出狱前的两个月,有一天,甘发根突然答应了黄教雄的请求,说要把《猎经》上记载的本领,悉数传授给黄教雄。从这天开始,甘发根每天都让黄教雄背诵各种动物一年四季不断变换的藏身之所,又手绘草图,教黄教雄如何布置机关陷阱。
余长江说:“这我不清楚。不过黄教雄确实曾向甘发根请教捕熊的方法。据说熊胆和熊掌在沿海大城市已经涨到几十万了。”
当时,甘发根答应了,对黄教雄说:“现在,外面猎枪早已经被没收了,连火药也禁了。像熊这么大的动物,你只能靠机关捕获了。我发明了一个机关,叫‘穿心箭’。这机关虽然复杂,但是很实用,如果熊触动机关,机关上的箭就会发出,将熊穿心而过,一箭毙命。”由于机关太过复杂,甘发根还画了张草图,交给黄教雄。
余长江说,黄教雄出狱后,自己曾经问过甘发根:“你把《猎经》教给黄教雄,就不怕他出去为非作歹?”
甘发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猎经》上说得好:因序而猎,可得善终;为利而猎,必遭天谴。”
甘发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自嘲的微笑,显得十分意味深长,给余长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过多久,甘发根就突发脑溢血,在睡梦中死了。
范盛回到县城,把在监狱探访到的情况向局长汇报,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偷猎的人是黄教雄无疑。只是这黄教雄学过《猎经》,有一套在山中生活的本领,抓捕很有难度。而且,他最近在山中布下了许多陷阱,我们也应当有所提防,免得再次伤人。我提议,开展一次搜山行动,就算抓捕不到黄教雄,也要将他设下的陷阱一一捣毁。”
范盛说:“依《猎经》所述,现在正是黑熊交配的季节,黑熊应当都在大老岭附近活动。大老岭附近也是香麝的活动场所,而黄教雄想偷猎的正是熊胆、熊掌和麝香。他学会了‘穿心箭’,必然会设下机关用来捕熊,所以,捣毁‘穿心箭’是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
搜山的队伍有一百多人,分成了十组,最危险的大老岭原始森林由范盛带着丁小寿、邱宗鸣等一行人前往。果然,在去大老岭的路上,他们发现了几具被铁丝套套住的香麝的尸体,但让范盛大感意外的是,公香麝身上的香囊,竟然没有被取走。
走到大老岭附近的一条深沟,大家都闻到一股很臭的气味,就像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丁小寿和邱宗鸣顺着臭味寻去,不一会儿,便吓得跑回大部队。邱宗鸣大口呕吐了好一会儿,才对范盛说:“那边死了一个人,被动物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范盛见过大场面,走过去一看,只见有一具尸骨倒在地上,一根一头削得锋利似箭、杯口粗的竹子,就像箭一样地刺进他的胸口,尸体上的肉被动物啃食殆尽,只剩下骨架。尸骨一旁,还有一个包,里面有铁丝、橡胶绳等制作陷阱机关的物品。包里面还有一个笔记本,范盛拿起来翻阅,上面记录的竟然是《猎经》上的内容,最后一页,就是“穿心箭”的制作方法。范盛看了后,摇了摇头。
范盛叹了口气,说:“甘发根改变了制作‘穿心箭’的步骤,黄教雄按照甘发根的草图,自己触发机关,将自己射死。”
到了这时,范盛这才明白甘发根的用心。甘发根在监狱不堪忍受黄教雄的侮辱,在得知黄教雄要出狱时,就开始教授他《猎经》。黄教雄一开始也怕甘发根骗他,在试用甘发根教的绳套和铁夹子捕获到猎物获利后,才相信甘发根教他的本事是真的,于是,开始制作“穿心箭”捕熊。
范盛叹了口气,说:“《猎经》说得一点也不差:因序而猎,可得善终;为利而猎,必遭天谴。甘发根和黄教雄的行为不就证实了这句箴言吗?”猎人经_传奇故事_星火作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