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鬼故事_星火作文网那个女人是背对着我俩的,她穿着黑色的丝质长裙,剪裁细致,勾勒出纤腰丰臀。头发及腰,随意披散,发尾处微微卷屈。我想起自己的头发,也是这样带自然卷,不过一上大学就拉直了,男友岑然总爱抚摸着我的直发赞叹,他喜欢我看起来清纯明亮。他不知道其实卷曲的发才更适合我,像海藻一般妩媚地纠缠的味道,才适合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个女人背上好像长了双眼睛,也像我盯着她一样盯着我,甚至我想象得到她脸上正挂着冷冷的嘲讽的笑。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岑然站在我旁边,他的眼睛亮亮的,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个女人的身体,神情显出隐隐的渴望。我有些生气,用肘使劲撞了他一下。“不要看了!那种妖艳的女人不适合你!”
这让动了真火,狠狠白他一眼后,转身就走。岑然这才回过神,追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别生气了,开个玩笑嘛!”我不理,用力挣脱。
我突然想,没错,今天我是怎么了,怎么一句玩笑也开不起?难道是近来压力太大?看着岑然爱怜的目光,我软下去,轻轻拍他一下:“好啦,快去买东西吧!”
我决定搬去岑然的公寓住。这件事他要求过多次,我一直没答应,但这回我终究妥协,因为再也受不了每夜惊醒时的恐惧,我需要身旁有个人依靠。
教授的语气很和蔼,我却无地自容。可是我不知道如何解释,难道跟他说我近来每晚都在同一个噩梦中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教授会以为我疯了。我确实快要疯了。
很多年来我常常做同一个梦,它们像黑色的蝴蝶,每到夜深人静时就从窗户、从屋顶飞进来,在我身体周围舞动,然后钻进我的脑海。我甚至可以听见振翅的声音。这件事我从不对别人说,我知道没有人可以体会,一直都知道。我的父母,他们以为我只是有着严重的神经衰弱。然而认识岑然后,我开始想要告诉他我的一切,包括这个萦绕不去的梦境。
“是一些灰黑色背景的片断,我好像独自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每一扇门都关得很紧,我很想推开它们。”
“我很怕,也不知怕什么,有时鼓起很大的勇气推开其中某一扇,但里面什么也没有,一点光都没有。”
“不,我一扇门一扇门地打开,里面没有我想找的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想找什么,但就是要进每间房看看。每次门缝一点一点扩大,里面浓墨一样的黑色一点一点钻入我眼中时,我简直害怕得快要窒息,但无法停止。直到,直到我轻轻推开角落里的一扇门。”
“然后我会看到一个小女孩,她坐在床上。她似乎在往外面看,但那间房是没有窗的。我总是记不清她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发,但看到她的背影,就觉得好熟悉。”
“不知道,我也在想。当我想的时候,我们完全笼罩在一种死寂之中,那种死寂让我以为她只是一个长得像人的木偶。然而,她总会在一个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猝然回过头来!”
岑然的眼睛眯成两条缝,笑着说:“小慧,你还挺会编鬼故事的嘛,也许你不用再搞计算机了,去当个恐怖小说家吧!”
我那时很沮丧,决定从此不再提起。但我一点也不怪他,我爱这个男人。我的黑眼圈终年不褪,如果没有高明的眼妆遮盖,我一定像缺水的尸体一样丑陋。岑然完全不知道,他以为我清纯而明亮。为了保留这个秘密,我始终一个人住,从不与岑然过夜。
但近来,这个噩梦越来越频繁,恐惧越来越强烈,梦中的我快要窒息,我怕,我很怕有一天就那么静悄悄地死在自己的梦境里,很多天后人们才在床上发现我冰冷的尸体,警察在报告上写,徐小慧,23岁,死于心脏麻痹。
第二天醒来后,岑然已经换好衣服,在往身上洒古龙水。他俯下身给我一个温柔而长久的吻,然后说:“今天潜水俱乐部搞活动,每个会员可以带一个朋友去。怎样?去玩玩?”
俱乐部里人很多,多是社会上事业有成的人物,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各种热点问题。岑然初出茅庐,这自然是他结交朋友的好机会,我这才发现,岑然端着酒杯优雅微笑的样子是那么迷人,和三年前初见时那个羞涩的男孩已全然不同。我爱的男人,果然优秀。
忽然之间,我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特别的目光,冷冷地落到我身上。我猛地回头,就见角落里飘浮着一张微笑的脸,微扬的嘴角和她的目光一样,给人一种诡异的气息。是她!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容貌,我仍立刻认出,她就是游泳用品店里的女人!她还是穿着黑色长裙,长而卷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
我定定神,朝更衣室走去。然而那个女人竟也跟过来,她的裙摆飘飘荡荡,每一步都像蝴蝶一样轻盈。她很快走到我身边,若无其事地开始脱衣服。
虽然同是女人,但她**的身体仍让我觉得很不自在,于是别过脸去。她的手臂忽然有意无意地碰了我一下,那样冰凉的不带一丝温度的触觉,就像是刚从棺材里爬起来的死人,在我身上轻挼了一下。
她手的颜色比脸还要苍白,苍白中还现出青色,像是长时间隔绝阳光的缘故。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没留意后面的水槽,一下滑倒在地。
“不用了!”我大声喊道,然后快速爬了起来。更衣室里的女人们都往这边看,眼中流露出疑惑。我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狠狠瞪了她一眼,衣服也不换了,径自走出门去。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瞟见她胸前有一团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暗红,像燃烧在胸膛的火焰。
回到公寓,我开始回想那个女人的一切。她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带着某种让我不安的气息,然而我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我躺在沙发上,墙上的钟发出“滴滴嗒嗒”的响声,那声音具有一种催眠的功效,并且让人感到踏实,不知不觉,我便睡了过去。
没想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眼皮,将我的脑海照得一片明亮。我发现自己已被岑然抱到卧室床上。
屋里飘散着一股浓郁的肉香,腹内空空的我立刻食指大动。我悄悄下床,走进厨房,就见高压锅正“咝咝”冒着白烟,岑然在砧板上切着葱片。我问道:“煮的是什么呀?”
岑然回过头,笑道:“醒啦?饿坏了吧?”他的神情显得十分欢快,好像在我睡觉期间发生了什么不错的事情。“是狗肉!你身体不好,给你补补。”
岑然说:“那当然,你男朋友的厨艺,可是国宴级的!”他坐下来,又说:“楼下的那个女人人还不错,哦,和我还是同一家潜水俱乐部呢!她新搬到这里来了,一来就给楼上楼下的都送了东西。”
“这些狗肉都是她送的呀,今早上我本要出去买菜的,结果她敲门进来,说要送几斤狗肉作见面礼。嘿嘿,我就收下了。”
“她说,她养过一条狮子狗,叫做阿罗,结果有一天被车轧死了,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养狗。她有个乡下亲戚给她带了几斤狗肉,她想起阿罗的死状,怎么也吃不下去,所以就拿来送给我了。呵呵~~”
听到这里,我猛然起身跑进厕所,蹲在地上使劲用手抠喉咙,我要把刚刚吃的全吐出来!为什么是她送的肉?为什么她的狗叫做阿罗?不!那不是什么乡下亲戚送的,分明就是阿罗!我吃了阿罗的肉,她让我吃了阿罗的肉!
我不回头,几乎把手指伸进了舌根,可是什么也呕不出来,那些肉一进入我的身体就藏起来了,不,它们同我的内脏长在了一起!
我看到岑然的脸抽搐了一下,他大概觉得不可思议,交往三年的女友,竟然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听完医生的诊断后,他慢慢向我走来,在旁边坐下,尽量温柔地说:“没事,小慧,可能是你对狗有些自己都不知道的阴影,我们去咨询一下医生,就会好的。”
“因为,我从前也有一条狗,被车轧死了,叫做阿罗,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突然听到,也不知怎么就以为……以为刚刚吃的是阿罗……”我艰难地说,岑然不会理解说出这些话时我有多么痛苦。
“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可怕,岑然,她很可怕,她一定知道我的阿罗,故意这样吓我!”我抓着岑然的手腕说。
回家的时候,我们在大厅里相遇了。我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女人。她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好吃吗?我在楼下都闻到了香味呢。”
“喔,你男朋友来了。”她转开头,对着朝这边走来的岑然微笑。岑然也笑,他们的眼神似乎闪烁着默契的光芒。我感到有团火在心底升腾,灼烧。
晚上,我又做梦了,这回梦中情景有些异样,不再是灰暗的房屋,而是一条小路,两旁是低矮的楼房,重重叠叠,只露出一点点天空,天空却也是灰蒙蒙的。
我坐在街边,不知在想什么,身旁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亮晶晶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我轻抚它身上柔顺的毛,从头顶到尾巴,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越来越暗了,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大到我受不了,只得捂紧耳朵,可是没有用,那闷闷的声音就像是从我身体里边传来似的,我怎么也逃不了。
醒来时我一身冷汗,窗外灯火昏黄,原来是有工地施工。梦中的轰隆声应该就是推土机的声音。岑然睡得很熟,安稳的表情像个孩子。
那种在梦中体会过的熟悉的恐惧在一刹那涌遍全身。我一动不动,凝神静听,希望那声音可以自动消失。时间变得漫长无比,漆黑的客厅像怪兽的巨口,我站在其中,充满了深深的绝望。那声音毫无停止的意思,我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向房门移去。还没到门边,就感到一种幽冷的气息穿过厚厚的铁门,扑面而来。
我看到一张微微上扬的脸,那张脸苍白得可怖,嘴唇却是血红的,眼圈乌黑得像两个失去血肉的空洞,蓦然间,那张脸笑了。【星火作文网 】
那一瞬,我觉得自己的血液完全凝固了。那张脸慢慢靠近猫眼,我几乎看到那苍白得透明的皮肤下,爬满了蠕动的蛆虫!
“有一天,我和阿罗坐在路边玩,天气很热,阿罗不断地吐舌头,我手里握着一颗蹦球,我喜欢玩蹦球,阿罗也喜欢,车来了,轰隆隆,轰隆隆,是一辆很大的车,我把蹦球扔了出去,阿罗去捡,车很快就轧过来了,阿罗回不来了,阿罗没有叫一声,它死了……”
“我……我知道阿罗会去捡,就像平常一样。我把什么东西扔到地上,阿罗都会去捡……”
“啊,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是因为我讨厌姐姐啊!她抢了我的黑裙,她总是抢我的东西!所以%我杀了它最心爱的阿罗……”
“我?我喜欢阿罗……它总是帮我捡东西,每天早上都跳到床上来亲我的脸……可是姐姐也喜欢阿罗,她说,阿罗是她的好朋友,我想让姐姐难过……我杀了阿罗……”
“姐姐!姐姐!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我以为她不会死的啊!姐姐!你快出来,别吓我!别吓我啊!好热,好热!姐姐!出来!热——啊!啊——”
看完录像,我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僵直地坐在沙发上,说不出话来。身旁的岑然也纹丝不动,木然地盯着屏幕上定格了的画面——我坐在洁白的睡椅上,眼神茫然。然后他已经明白了其中隐藏的邪恶。
从答应他去进行催眠的那一刻起,我就预见到了这残忍的结局。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的夜半尖叫让岑然深信我有着某种心理疾病,他反复劝我接受治疗。
现在一切都完了,岑然不会再爱一个有着如此阴暗面的女人。我的心沉至谷底,但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终于可以撕下面具了——也许学会面对真实的自己,才能重新开始生活。
“原来你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可是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对不起。”岑然眼中闪动着泪光,“小慧,忘掉过去吧,我们结婚,让我照顾你。”
那个黑蝴蝶般的女人寂然消失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楼下她的公寓搬进了新住房,大家都说这是个奇怪的女人,突然间搬来,又突然间搬走。我开始确信那夜看到的并不是她,而是自己的幻觉。虽然我仍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让我产生那么强烈的心理反应,但她既然已经离开,这个问题也变得不重要了。
婚礼前一天,我回到了老家。我和岑然都更喜欢传统的婚礼,所以他将于天明时分开车把我从娘家接走。那会是多么幸福!
爸爸妈妈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笑眯眯地看着我吃。对于我这个惟一的女儿,他们分外疼惜。妈妈絮絮叨叨地说:“哎,终于要嫁人了!终于要嫁人了!”
吃完后,我和妈妈进了我从前住的房间——也是姐姐的房间,她死前我们一直同吃同睡。想到我曾和姐姐睡在一个枕头上,我蓦地打了个冷颤。她的皮肤很白,睫毛很长,每天晚上我们面对面睡下,她总是比我先进入梦乡,而我就痴痴看着她洋妹妹一般的守信用,想象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漂亮。每晚如此,我在对姐姐的嫉妒和不甘中慢慢睡去。
我也笑起来,然而突然之间,一种痛感袭入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几秒钟后,这痛感又忽地消失了,我松了口气,无意间抬头,便瞥见墙上挂着的我姐姐的遗像,竟然笑了!
像片里的姐姐还是个孩子,然而这个笑容却让她看起来妖异而妩媚,像极了,像极了那个黑蝴蝶般的神秘女人!
我死死盯着墙上的像片,浑身血液几乎都冲到头顶。像片又恢复了正常,姐姐天真活泼地笑着,看着我这个已长成大人的妹妹。刹时间,我心中闪过一道可怕地念头——
照片上的女孩其实并没有死,她只是藏起来了,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捉迷藏游戏,不是她消失了,而是我没有找到她。她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看着我暗自冷笑,伺机报复。
“姐姐,姐姐,求你,求你放过他!”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喊,我知道她听得到,她从来没有离开,她一直在我身边!
我的脚在流血,可是我不能停。岑然也许会死,小珊从没有骗过我!她说过她会杀掉我心爱的东西,就像我杀掉她的阿罗一样!
她的腿很细,黑色的裙摆在夜风中飘荡,纤腰楚楚,微曲的长发恰好垂在脑前,发丝的缝隙,一团暗红若隐若现。
“小珊,为什么你是我的姐姐啊!如果我们不是姐妹,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啊!我恨你!你从小样样都比我强,我什么也比不过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啊?”
她的身体渐渐软了,挥动的手慢慢垂下去,头也偏到一边。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几乎众眼眶里鼓出来,充满恨意。
他一看到我脚边的尸体,眼泪忽然流了出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脑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小慧,你太狠了,你太狠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哈哈,原来你早就赢了!”
他猛地抬起头,艰难地低吼:“你是魔鬼!你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却算准了艳艳会回来,你早就等着杀她!你好狠,你是魔鬼!”
“徐小慧,我已经要和你结婚,你为什么还把艳艳杀了?你这个魔鬼!魔鬼!什么时候知道我和艳艳的事的?潜水那天就知道了?哈哈!你够狠,够狠……”
我整个身体好像被扔进了一个又黑又冷的冰窑里,止不住地发抖。岑然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我耳边旋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艳艳,你真傻,明明已经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呜——艳艳,对不起……我早该想到,你如果知道我要结婚的事,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