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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许多媒体在报导索南达杰保护站意外事件时,都引用过这个标题“悲剧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才嘎局长在冯勇追悼会上再次提到了“如果冯勇不来可可西里做志愿者,如果冯勇不在可可西里做环保,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的”,如此悲剧也是可以避免的。
作为当事人之一,在接受央视和新华社等媒体的采访时,我都被问到了同一个问题“如果当时有更好的车辆和通讯工具,悲剧是否可以避免?”
我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如果不是一部损耗严重的北京吉普车,如果相互有普通的对讲机,如果保护站有可以正常使用的电话,那么12.1事件的结果一定不会是这个样的。
虽然一切都只是一个谁都未曾预想到的意外,虽然这是索南达杰倒下后,保护区管理局和索南达杰保护站成立以来发生的第一起这样的意外。
但它还是留下了许多等待我们反思,也许只有如此,我们的战友和兄弟冯勇为环保所作出的牺牲才会是真正会有价值的。
事件发生后,我在野生动物调查的过程中,在走进管理局五道梁保护站,楚玛尔河保护站,卓乃湖保护站,不冻泉保护站的时候,在采访管理局领导,干警和工作人员的时候,我开始重点关注一个问题:
“可可西里藏羚羊守卫者们的基本安全保障条件是否可以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可可西里的工作条件是艰苦的,虽然索南达杰的倒下和野牦牛队的战斗,还有管理局干警的拼搏,各地志愿者的加入,以及这次志愿者的牺牲都在不断引起人们对可可西里的关注。
可在这里,在如今,可可西里守卫者们所处的危险还是少为人们所知的。
索南达杰保护站经过五年的建设以及各界的捐助,在可可西里的土地上已经可以誉为工作生活条件最好的一个保护站。
可昨日其所用卫星电话的费用却不是一个民间环保组织可以承担的。青藏铁路开工后铁路部门协助安装的一部普通电话在冬季铁路停工后也停下了,只因施工单位发电机的配件坏了,格尔木都配不上。
每个月保护站车辆的维护和加油费用也都是很大的一项开支。不断的坏车和修车也使一些必要的工作不断受到阻碍,这次发动机架子的断掉更是使两个年轻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取暖在2001年加拿大公民社会项目的资助结束后,烧油的暖气也停止了,要靠烧野驴粪和铁路施工单位捐助的燃煤取暖。
没有炉火,这个用与南极科考站相同材料建造的房屋内,12月份上午的室内也会低到零下20度左右。夜晚室内煤气中毒的危险也是现实存在的。
冬季一般用水要靠凿冰和化水,铁路施工单位在时还可以帮我们送水,现在只能靠自己出车来回七十多公里到不冻泉去拉水。
用电是靠环保无污染的风力和太阳能的,但阴雪和无风的天气电力也是不充足的。有电时可以看一下电视,敲打一下电脑。
在上面的志愿者,除了很乖的狗儿“黄瓜”外,都是连往返车费都要靠自己出的志愿者,一件国际保护动物基金会的抓绒上衣就是我们唯一的“制服”。
半个月可以下到格尔木一次,洗澡上网改善伙食休整一天兼采买下半个个月的蔬菜和用品。
就是如此,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的条件还是让呆在管理局各保护站的同志们羡慕不已。
他们的生活和安全保障条件又是如何呢?
可可西里管理局没有一部适合在高原越野的进口好车,爱立信为其地球之友项目为管理局无偿捐助了两百万元的物资和现金。
管理局几个保护站所用的六部国产“战旗”吉普车就是爱立信捐赠的主要装备。
“新华信”捐赠了一部“战旗”,国家林业局给了一部越野警车。
一部依维柯警车算是性能最好的大车了,不过只是适合在格尔木和青藏公路上跑了。
一部六驱的东风牵引车则因速度慢,耗油大以及缺乏零配件而退出了巡山的工作。
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常设有四个保护站,此外还有一个在藏羚羊产羔季节所设的卓乃湖帐篷保护站。
不冻泉保护站海拔4600米,是离格尔木最近的一个保护站,最近也有180多公里。
这里有一眼常年不冻的泉水。到治多,曲玛莱的简易公路在这里与青藏公路会合。
不冻泉保护站现在也是管理局保护站中建设的最好的一个,原来在路边使用过四年的大帐篷,已在2001年12月份被国家林业局投资40万元修建的一座新房所取代。
五道梁保护站距格尔木260公里,是管理局建立最早的一个保护站,其周边有兵站,泵站,公路段,加油站,杂货店,小饭店和发廊,夏季还有曲玛莱的牧民放牧。
沱沱河保护站距格尔木420公里,那里是长江源头上的第一个牧民居民点,有着长江上第一个乡唐古拉乡及其学校,敬老院,第一所学校,第一个兵站和第一座大桥。
该保护站还是各常设保护站中唯一的帐篷保护站。
距离青藏公路2952公里处的索南达杰保护站最近的一个保护站,就是管理局的楚玛尔河保护站,保护站就设置在废弃道班黑暗的危房中。
各保护站都配有一部捐赠的吉普车,除了沱沱河保护站的车辆外,短短的日子里,各站的配车我都有幸坐过,不过在青藏公路上却亲眼看过它们或是断轴,或是冻住油箱,或是无法发动过。从索南达杰保护站返格尔木的三部警车中,两百多公里的路上就坏掉了两部。
天气和路况更差,更艰苦更危险的巡山过程中,巡山队员们所乘车辆的情况更是会直接关系到大家的生命安全,如此,我更近一步地开始了解情况。
格尔木保护区管理局的院子中停有一排破旧的各式北京吉普车,那些是干警们在巡山过程中缴获盗猎分子们的车辆,曾经这些缴获的车辆也就成了干警们巡山时不得不用的车辆。
社会的关注下,终于有了爱立信和国家林业局的车辆捐助。
管理局的主力巡山队员们常常会在夜里接到巡山的紧急通知,一切也都是为了保密。
带上枪械,汽油,物资,开上两部有拖斗的吉普车他们就出发了。
一走进可可西里腹地常常就要呆上半个多月的时间。
位于可可西里边缘的各保护站每个月也都会由临近的两个站联合起来进行例行巡山,开上站里所配的两部吉普车也就出发了。
保护站的例行巡山不会太深入,但也要在可可西里的荒原上走上十多个日夜。
大家也许不会知道。
小伙子们深入的可是平均海拔超过五千米,气候低温多变,多湖泊河流,没有任何补给和和后援的无人区。
在如此危险的地区,因为经费的原因,他们没有与后方联系的电台,甚至车辆之间都没有对讲机。据了解,主力巡山队员们所配的一部卫星电话因故至今尚没有使用过。
只能在出发前,把吉普车最后进行检查和调整好,带上易损件,基本的配件和多条备胎。
夏季冻土的翻浆,冬季荒愿的大雪和冰河。
一切都仿若是一个吞噬胆敢闯入者的陷阱。
坏车,陷车已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是如何把陷进泥里,陷进河里,陷进冰里的车拖出来了。
用另一部车来拉,用工具来挖,六七个人来抬。
车出来了,一片快乐的欢呼。
车还是不动,人已是疲惫不堪。只能派人杀出去寻找外援。
就在今年六月份,五道梁保护站与楚玛尔河保护站的联合巡山中。
两部吉普车都陷在了盐水湖边,车轮在翻浆中打滑,泥水中越滑越深。
从中午2点多到夜里12点,我们的梗尕站长等两个人,硬是从可可西里的荒原中走了出来,沿途还碰上了几头狼。
一身泥水,他们带着枪走上了秀水河口的青藏公路,深夜甚至被路上的司机认成了盗猎份子。
找来了青藏铁路施工工地上的装载机,开进去两部大型装载机也都陷进了泥潭。
一部挖掘机再开了进去,一公里挖掘机再次陷落。
一部推土机跟着进去了,推土机也未完成它的使命。
四部前往救援的大型重车都沉陷在可可西里的路上。
最后,还是我们的人民子弟兵伸出了援手。军车也只能开进一半的路。
大雨中,是四十多位官兵在雨中前进,是四十多位军人连抬加拉把巡山的吉普车拖了出来。
说起这里,两个保护站的站长还不禁地感慨。
七八月份藏羚羊产羔的夏季,远离青藏公路190多公里外,爱立信捐助的大帐篷中设立了卓乃湖保护站。
虽然进去前搞好了车,但其间北京吉普车还是坏了。
我们保护站的工作人员还是用了10个小时在深夜走了出来,找车与求援。
一位女志愿者和干警们在车上过了夜。
依旧有狼,鸣枪,狼怕烟火,他们轻松的告诉我。
保护站的干警们有着太多的这种经历。
夏季一次大规模的联合巡山中,主力巡山队的两部车加上保护站的两部车。
过楚玛尔河的时候,所有的四部车都被陷落了。
无数次的尝试后,他们还是在陷落的车上呆了一个星期。
救援的车辆向他们进发,可才走了两天救援的车辆也坏在了路上。
再进去救援的车又沉陷在了公路不远处。
被困了近一个月,最近的时候离公路只剩下了15公里。
最后出来的时候,车辆的保险杠被拉成三角形,后面拖车的挂钩已被拉断了。
这只是我们干警记忆中最惨的一次。
坏车与陷车!
并非如一些朋友所说的进口越野车性能不适合这片荒芜的高原。
好车当然代表了更高的人身安全性。
但昂贵的配件和修理费用,高油耗已不是捉襟见肘的管理局所能承担的。
从野牦牛队的扎巴多杰到现在保护区管理局的干部职工。
都有一个所谓的梦想。
如果可以有一架直升飞机,那么一天就可以巡查完这片4.5万平方公里的美丽高原。
盗猎分子们将无处藏身。
可惜现在这只能是一个梦想。
不提其它,仅仅考直升机驾照的费用就是四万元。
据悉目前国内尚没有一个自然保护区配备有直升机。
可这片高原也许是最需要的。
4.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绝不是靠几部北京吉普车,五十八个人就可以保障它的绝对安宁。
(待续)
——草于索南达杰保护站
发于不冻泉保护站
( 感谢“数字中国”在不冻泉保护站建立的数字卫星网络, 感谢保护站的同志专程为我们上网发电!)